第十六章

第四章 碧水血浪(3)
　　大功连张连长看到眨眼间失去了尖刀排一帮好兄弟，急红了眼，嘴里不断怒骂着敌人。为了复仇和完成郑团长交给的抢占河岸滩头的战斗任务，他仰起脖子往张大的口里猛灌了几大口白酒，高声挥手吼道：
　　“狗杂种，老子不信你龟儿子的邪，第二突击队，上！”
　　两岸对射的子弹密集如雨，两岸飞射的炮弹响如霹雳，硝烟弥漫的战场处于胶着状态。大功连张连长拧开军用水壶盖子，使劲咕噜咕噜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烈酒后，向第二突击队下了一道出渡河命令。
　　“慢！你这个猛张飞，格老子的，莫打红了眼不顾战士们死活。他们还是十八九岁的娃娃，是爹娘的心肝宝贝，我们指挥员一定要爱惜他们的生命。都先冷静一下，好生观察观察敌人情况再说。勇敢加机智，才能减少伤亡打漂亮仗。”
　　郑团长参加过解放战争、抗美援朝、西藏平叛、抗美援越和中印自卫反击战，长期的战斗生涯，练就了他临危不惧和处惊不慌的良好军人素质。眼下，看到对岸这个“老同学”如此凶残狡诈，他不忍心把战士们往敌人枪口上送。他需要时间，更需要冷静和清醒，仔细观察青龙河对岸战场敌人火力配置的详细情况。此时，尽管军、师两级首长接二连三来电催促战斗进展，可郑团长顶住压力，坚持暂停渡河进攻，他需要时间重新调整作战部署，这是他制止大功连暂停进攻的唯一主要原因。
　　猛虎团对岸敌人的确是块又臭又硬的骨头。自越南奠边府战役起家出名，和此后长达数十年的北越解放战争和抗美救国战争，是越军专打苦战恶战的少数几个王牌精锐主力团。最近，这个团调到中越边境后，为非作歹，对中国干尽驱赶华侨，越境埋雷，炮击边境，枪杀边民，袭击边防哨所等好多丧天害理坏事，令中国边境军民气愤万分，直骂这帮强盗是忘恩负义的畜生。
　　“他妈的，老子今天不敲掉野狼团，我他妈猛虎团就是软面团”。郑团长手持警卫员递给他的望远镜，掩蔽在一条红土坎边，用左手轻轻拨开红土坎上的小树丛，一边窥视敌情，一边心里暗下决心。
　　在大功连强渡青龙河受挫的同时，部署在大功连右侧的师工兵连指战员也为渡河伤透了脑筋。
　　师工兵连的偷渡位置，是师首长亲自选定的。战前为确保按战区总前指要求准时拿下渡口，开辟大部队顺利渡河作战通道，卢参谋长亲自带领师侦察连和工兵连长，抵近前沿阵地，潜伏侦察地形，对照军用地图，选择架设浮桥地点。
　　工兵连利用夜色悄悄抵近的老鹰滩，在两岸略显隆起的小山丘地段。青龙河在这里呈峡江之状，与上下河段河面宽一百多米，视野开阔，不利我军工兵部队掩蔽接近相比，工兵连现在的架桥地点，河面宽度只有不足一百米，我方河岸一侧树木葱茏，便于部队安全运动。更重要的是根据支前民工提供的水文资料，这段河面看似水深滩险，整个河滩水面到河床底两米左右深，全是泥土底子，工兵打桩架桥难度小，减少架设浮桥工作量近一半不说，还可以争取时间上的主动。
　　师参谋长卢毅陈述理由充分可行，庄师长和分管作战的王副师长一番讨论比较后，无不点头赞同卢参谋长的渡河作战计划。命令工兵连利用夜雾暗色，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作战预定区域。全连百多名官兵静待总攻命令时刻，准备激战青龙河，为大部队深入敌后执行还击作战任务，开辟胜利大通道。
　　大战之夜的分分秒秒漫长难熬。敌我双方你来我往的密集炮火，打得青龙河上空一片通红，使那本来清灵灵的青龙河水，仿佛在流淌着浓稠的血色液体。
　　紧靠猛虎团左翼的友邻部队，在抢占渡河战斗中，也遭到了敌人负隅顽抗，战斗呈胶着状态，我猛虎团已有数十名指战员饮弹牺牲。
　　神龙师庄师长和猛虎团郑团长在团指挥所双眉着紧锁，时而猛抽香烟，时而指点作战沙盘，时而勾划作战地图，整个屋子弥漫着烟雾，更显得今天战斗异常紧张，令人感到空气压抑和心头不安。
　　“实施第二作战方案！”
　　“是，实施第二作战方案。命令师属炮兵群把所有炮弹倾泄到敌人阵地上，用猛烈炮火压制敌人，同时，出动坦克分队掩护渡河部队抵近河岸。”
　　尖厉刺耳的炮声飞过青龙河南岸，那炮弹轰隆的爆炸声，震得前沿阵地山摇地抖。
　　硝烟中，配属神龙师的坦克分队九辆“59”式战车，成三路纵路隆隆前行，掩护步兵分队向青龙河南岸发起第二次进攻。
　　“轰，轰，轰”，接连几声炮响，越军从青龙河南岸向北岸我军接连打来十余发反坦克火箭炮，击毁了我军冲在前面的三辆“59”式坦克，贴近坦克身后的步兵战斗分队进攻再次受阻。
　　“妈的，这个野狼团，真他妈的跟老子较上劲了。今天你就是铁金刚，老子也要敲碎你！”
　　“电话，我要苏远亮”！郑团长急得嗓门快冒烟了，大声催促道。
　　“我是苏远亮，请团长指示”。
　　“赶快把你的炮兵给老子拉上来，这越军龟儿子欺负老子重炮仰角射击有死角，他们躲在死角里得意得很，你给老子把他龟儿子的嚣张气焰打下来！”
　　“是，我保准打得它龟儿子没命。”
　　苏远亮连长带领他的战士们扛着炮身、炮架、炮盘和炮弹，冒着头顶上呼啸的子弹，火速抵近青龙河北岸一条宽阔地带的土坎后侧，命令汗水湿透军装的战士们赶快挖坑安放炮盘，几乎在眨眼之间，就完成了架炮和准备射击诸元的连续动作。
　　“报告，一排准备完毕。”
　　“二排准备完毕。”
　　“三排准备完毕，请指示！”
　　“各炮位注意，距离。”
　　“慢！郑团长。”神龙师庄师长对郑团长叫停道。
　　庄师长对郑团长说，我们不能再跟敌人硬拼下去，这条血染的青龙河，已经夺去了我神龙师好几十名优秀战士的生命。除了我们求胜心切外，主要是对敌人的狡猾和欺骗性缺乏足够认识，分析判断有误。
　　庄师长继续说，我们河对岸山洞多如牛毛，敌人依托自然地形，构筑多层环山明雕暗堡和屯兵堑壕，他打老子一清二楚，老子打他尽摸瞎。另据可靠情报，敌人在山头上构筑的一些显眼工事，有一部分是伪装。还有狡猾的野狼团利用了我们大炮的射击死角，得以苟延喘息和垂死挣扎。现在是斗勇斗智的时刻，要想万全之策，不能再让战士们作无谓牺牲。
　　“报告师长，我想。”
　　“有话快说，有屁快放，利索点”。
　　“是，报告师长，我建议苏连长的迫击炮抵近河岸阵地后，集中我们猛虎团的部分重机枪打击敌人火力，引诱敌人暴露掩藏的所有火力点，并在苏连长的炮火击毁敌人明碉暗堡的同时，组织会水的战士趁机强渡青龙河，迅速接近对岸浅滩边，达到出奇不意拔掉敌人全部火力点的效果。报告完毕。”
　　“格老子的，这大功连的猛张飞粗中有细，原来不是光晓得冲冲冲的猛楞子嘛。”
　　庄师长很欣赏大功连张连长脑筋开窍，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，他高兴地夸耀他的下属。
　　在一00迫击炮连阵地跟前的大功连，经过接连两次血战后，还剩带轻伤挂彩在内的全连干部战士九十多号人。
　　大功连张连长握着精巧的“五四”式手枪，怒目红眼命令他的战士：“水性好的同志全都站出来 ，跟我一起参加渡河突击队。”
　　“我！”
　　“我！”
　　“还有我！”
　　话音未落，已有十多个满身泥污血迹的战士，齐刷刷地站立在大功连张连长面前，主动要求参加渡河突击队。
　　“连长，俺要到大功连参加渡河突击队。”
　　“金世凤，你这北方的旱鸭子，不行。”
　　“鬼，你才旱鸭子呢。俺可是在白洋淀里长大的。”
　　苏连长看了看金世凤，又拍了拍他看似瘦小的身子骨，十分关切地对他说，我们是炮兵，要以炮为主。再说武装泅渡要求体格健壮，苏连长担心金世凤吃不消。
　　金世凤拗执地说，他只是班里的一个弹药手，少他一个人那炮同样打得好，保证不误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