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

第十九章 异国情恋(3)
　　第二天，佟副军长驱车来到神龙师，跟离别许久的儿子佟超见面了。
　　他们父子俩一番热情拥抱后，佟超端起茶杯，喝了口飘着清香白雾的绿茶，然后开始对佟副军长说，是雪莲率领的越军女子特工队包围了他攻打屯兵洞的那个侦察小组。交战中，雪莲发现他面孔十分熟悉，早已猜中身负特殊使命的他是谁。就在佟超举枪向雪莲射击的眨眼间，雪莲手疾眼快抢先对着他连开了两枪，使他双手受伤，顿时失去了反抗之力。
　　雪莲喝令女特工们到附近四处警戒，她自己走近佟超身边慌忙搜查起来。然而，她没有从他身上搜出只言片语或草图性的军事情报，但却从他上衣口袋里，掏出了一张雪莲几年前美丽端庄的黑白照片。
　　在触摸自己相片的片刻，雪莲面部流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。她抬头看了下四周，急忙藏好自己的相片。然后，命令几个特工队员把佟超双腿绑得结结实实，抬到我军尚未到达的山下公路上，用军用吉普车把他拉到了河内。
　　二十多天后，佟超在雪莲姑妈的悉心照料下，他双手小臂上的肌肉创伤基本愈合了。雪莲决定履行诺言，她告诉佟超，她准备自己亲自护送佟超出境回国。
　　原来，雪莲跟佟超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。文革之前，他的爸爸和佟副军长是一个炮团的搭挡，一个当团长，一个当政委，两家住在一墙之隔的一号家属院。小时候佟超与雪莲一起上小学和初中，他们经常在一起玩游戏，一个扮演新娘，一个扮演新郎，蹦蹦跳跳地唱道：
　　小妹子
　　坐花轿
　　坐上花轿当新娘
　　新郎哥
　　听我说
　　今后永远要爱我。
　　后来，雪莲和佟超又一起下乡到西南边疆农村当知青。他们朝夕相处互吐爱慕之情，但由于佟超的妈妈坚决反对和阻挠，才使他们未能结为幸福伴侣。
　　佟超讲述这段经历时，不觉勾起了佟副军长对往事的回忆：印度支那战争爆发后，为了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，当时，佟政委和雪莲的爸爸张团长，奉命从中国西南地区把炮团拉到越南北方山区，负责防空和掩护我工程兵部队修筑通往河内的战略公路。
　　再后来，在中国“揪军内走资派”的动乱中，张团长因为是解放战争中的起义连长和有海外关系等原因，而被牵连上所谓的内奸、特务之嫌。张团长遭到多次无情批斗后，他被迫离开团长位置和失去军籍，而佟政委因为红根子红底子和以稳重着称，连连得到提拔重用。尽管他跟雪莲的父亲由连而营，直至团级领导岗位共事近二十年，是从广西剿匪到抗美援朝、西藏平叛、中印自卫反击战一路拼杀过来的生死搭档，但在当时人人自危的险恶形势下，佟超的父亲对雪莲一家所遭受的劫难，却也爱莫能助。稍后，雪莲的爸妈因不堪羞辱和折磨，而双双离开人世，扔下了雪莲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的孤儿。
　　在那无情斗争的动乱年代，佟超的妈妈为了他们父子俩的政治前程，坚决反对他跟雪莲谈恋爱，并表示雪莲是个好孩子，佟家可以暗中帮助她，但雪莲决不能成为佟家的儿媳妇。
　　一九七0年，毛泽东主席代表中国政府和人民，发表着名的“五二O”声明后，佟超离开知青点到他爸爸任师长的神龙师当兵去了。而年仅十八岁的雪莲，在国内走投无路的情况下，她被迫离开心爱的佟超和祖国，以支援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的名义，穿越崇山峻岭投奔远在河内的姑妈，并在她姑父任奠边府师野狼团团长的越南军队中，成了一名打击美国侵略者的越南军人，也练就了百步穿杨的好枪法。
　　佟超继续说，他受伤失去反抗力之后，在又恼又气中，他被雪莲送到河内一家漂亮的法式小洋楼住下。此时，这座小洋楼的主人，也就是雪莲的姑父阮大勇将军，正率领奠边府师在中越边境与中国军队作战，家里只有她姑妈一人在家。雪莲把她姑妈叫到隔璧房间一阵悄悄话后，她那原本是外科医生的姑妈，一阵迟疑之后，开始用医疗器械，为佟超清洗和包扎他两只小手臂上的伤口。
　　佟超被带到河内小洋楼住下时，是他受伤后的第二天深夜。此刻，他双手臂已被雪莲打中两枪，双腿又在失去反抗中被雪莲命人绑了个结结实实。
　　留下佟超一人在清冷房间的时候，他曾试图夺门逃跑，但他一看自己双手受伤和双腿被捆的样子，马上又否定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。他想一死了之，同样因为自已不能动弹而不得不作罢。
　　如果雪莲真的不记前情和丧尽良心，她可能把他交给她的上司，借他邀功领赏，她可能在残酷折磨中羞辱他，也可能以利诱威逼方式，想从他口中掏出对越军有利的军事情报。佟超暗自思忖中，下定宁死不屈的坚定决心。
　　不，不，不！不管她用什么卑劣方式对待我，我都不能做任何背叛祖国和人民的事情。
　　“佟超，想不到今天我们以这种方式会面。”雪莲从里屋脱去越军军装，换上一套雅气别致的连衣裙，在明亮而柔和的白炽灯光下，面带微笑，手里玩捏着一支精巧玲珑的小手枪，步履轻盈地走到他跟前，仍象从前一样端庄和秀美。
　　“这是什么地方” ？
　　“河内，我姑父家”。
　　“他是干什么的” ？
　　“在奠边府师当师长” 。
　　“你想把我交给他邀功讨赏，好升官发财，我没猜错吧？！”
　　“佟超，你完全猜错了。我只想和你在一起，别无它意，你放心好了” 。
　　“少说废话，要杀就杀，我决不卖国求荣。”佟超想到自己如今被昔日心爱之人打伤，并成了她的阶下囚，令他又气又恼。现在他虽然毫无反抗之力，但他一副铮铮铁骨，充满怒气地回敬了雪莲一句。
　　也许他伤心的话，深深剌痛了雪莲的心。雪莲眼中闪着湿润的泪花，尽管她对佟超误会自己感到心里难过，但她还是努力稳定情绪，上前用哆嗦的双手，替他解开捆绑双腿的绳索，仍旧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对他说：
　　“佟超，我从前爱你，现在依然如此，尽管我来到越南已经多年了，但我一直没有结婚。今天，我可以明确告诉你，我是姑父部队的特工队长，可我是在万般无奈之下，才来越南投奔姑妈的。我到越南当兵只是为了打击美国侵略者，没想到后来中越两国反目成仇，使我们彼此成了战场上的对手。可是，尽管这样，我很清楚自己是中国人，身上流淌着中国祖先传承的血液。所以，尽管我早已加入越南国籍，可我有一颗永不泯灭的中国心。因此部队移防中越边境后，我从没有枪杀过中国人，也没准手下人骚扰和杀害中国边民。请你相信，我可以对天发誓，我不希望从你这里得到什么，只希望中越两国的阴天早点过去，像从前一样阳光灿烂。等到时机成熟时，我会帮助你实现回国愿望的。”
　　突然，雪莲话锋一转说，“但有一个条件，那就是你伤好之后，先留在越南住一段时间，暂时别离开我”。
　　“什么，你还是要我背叛祖国当叛徒，你今天杀了我也办不到。”
　　“谁要你当叛徒？我只是心里一直喜欢你，想跟你结婚而已。”
　　“跟你结婚？笑话！现在我们彼此站在对立战场上，是敌对性质，更何况你亲手向我连开两枪，你这两枪把我彻底打清醒了，也使我对你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不复存在了；所以，我绝对不可能跟你结婚，别太天真自作多情了。再说，我现在如果跟你结了婚，回国后，我就是浑身有嘴也很难说清楚。”
　　“佟超，我当时对你开枪，那是迫不得已呀。你想想看，如果当时我不抢先开枪打倒你，那些越南兵一阵乱枪会你要命的；再是你可能不知道，凭我指哪打哪的好枪法，假如我真要害你，你会活到现在么？可我为啥只让子弹从你两只小手臂肌肉上擦皮而过，而不伤到你的筋骨，还不是因为我心里还爱着你呀。”
　　“再说，我苦苦等你这么多年，难道就白等了？！”白雪一边痛苦地抽蓄着面部肌肉，一边用颤抖的双手捏着一支小手枪，在心恢意冷中，慢慢地把枪口移向佟超。
　　“雪莲，你开枪吧，我死在你手里，也比当叛徒强。”佟起以为自己不同意跟雪莲结婚，她会恼怒之下开枪打死他，便毫无畏惧地对她说。